列車上

我家的貓，咕嚕咕嚕死了




某天的早晨


媽發現牠靜靜臥在停在門前的車蓋上


睡著似的


沒有反應，也沒有溫度


看來是在午夜時分過世的




幾天後


出門前的五分鐘


我正和家裡的兩條狗玩得開心


想起回家這些天都沒見到咕嚕咕嚕


順口問了下


才知道這個消息




那幾天家裡準備辦喜事


事情很多很雜


媽忘了告訴我這件事





我不知該說什麼


媽面無表情地把內容轉述地

很簡單
，並不打算多談


然後就把我給趕出門了




我得轉兩班車到台北赴個約會


時間緊湊，快遲到了





急急忙忙地殺上往台北的電聯車


習慣性地走到列車最前方的那節車廂


輕輕倚靠著駕駛室的門




我有點累




透過門上的小窗戶


可以看見顯示列車行動速度的電子錶




一、二、三、四、五、六…


數字不斷增加




等數字到二十時，列車開始動了





時刻的關係，火車裡人不是很多




身後有位不認識，稍胖的小弟


拿著張海報，大聲地講著手機




突然，他把海報拿給我


要我分辨上頭的明星簽名是不是真的




「這是我跟一個店家要來的」，他說





那是某位有少男殺手稱號的女歌手的海報


蠻有人氣的


只是我並不特別欣賞那位女歌手


沒收集或注意過她的簽名


分辨不出真偽




如此回答了





「那我再問朋友好了」，小弟口氣有點失望




接著他開始說起自己的事情，
興趣啦，今天做了什麼事之類的


也不管我同不同意，想不想聊天


越說越是開心





「這樣喔」，
看著窗上自己的倒影與數字跳動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連日的忙碌及奔波


沒什麼思考能力


有一句沒一句地答腔





五十六、五十五、五十六、五十五、五十六…


數字的規律跳動
讓人有種平靜




突然間有種抽離現實的感覺




我為什麼現在在火車上？


等會兒又要去那？




記不得，也不打算思考


此刻像似從時間流上
單獨抽出來的環節


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


沒有什麼事是重要的





「我這裡受過傷」，小弟指著自己的腦袋說




二十七、二十六、二十五…


數字下降得很快




列車在樹林站停了下來


車門開關的間隔時間


小弟的話也停了下來




一、二、三、四、五、六…


列車開始前進


他才繼續說起話來





受傷的原因是車禍




很嚴重的車禍


讓他整整住了一年多的院


所以現在二十歲還是高中生


他很煩惱這檔事


也擔心自己的未來





我回頭看著他




不是因為憐憫他傷及頭部的車禍遭遇


是因為車禍兩字


讓我想起咕嚕咕嚕是在門前的車蓋上過世的




很奇怪地
我居然忘了這件事


而且
也沒有悲傷




嗯，該說，我忘了怎麼難過了





咕嚕咕嚕的死


我應該要難受的


可是窗上我的倒影
表情

一如母親的面無表情


甚至有點冷靜





列車抵達板橋時


小弟的故事還沒說完


才說到他父親的教育方式


用種遺憾的表情下車了




而我

開始思考自己對咕嚕咕嚕的死冷淡的原因





或許只是事情太多太雜

沒有思考空間吧


最後這樣給自己一個說明的





兩天後


我在傻瓜家

等傻瓜在房間裡打理東西


逗起傻瓜的狗玩




想到咕嚕咕嚕


很想，很想




以前也常這麼逗牠玩的


牠很愛撒嬌


接著又想起居然忘了問母親怎麼處理牠的屍體




心口糾結


眼淚流了下來


無聲地

哭了幾分鐘


沒有人看見





二十分鐘後


跟傻瓜往捷運站的路上




我說，「剛剛等待的時候，想起我家的貓」




「是嗎？」




是啊，我想咕嚕咕嚕


很難過、很用力地想著


一直到現在都還在想著




我在心底是這樣回答的